第2章 你也姓李？
孤云将野鹤，岂向人间住。
莫买沃洲山，时人已知处。
沃洲山位于江南越国境内，相传晋代著名僧人支遁曾在此放鹤、养马，尽享世外之乐。前朝时，野鹤道长在此清修，孤云禅师慕名而来，亦欲在此归隐，大诗人刘禹锡为挽留故友，特地写了这《送方外上人》，无奈孤云禅师尘心已尽，执意避世，挽留并未成功，不过沃洲山却因此名声大噪，成为远近闻名的世外仙境、福地洞天，前来观光游览的行人络绎不绝。
今天是月初一，沃洲山脚下又排起了长长的队伍，清一色的少男少女，眉清目秀，惹人怜爱。不过他们可不是为了上山游玩，盘踞在沃洲山上的云鹤宗前不久放出话来，要额外招募二十名外室弟子，消息一出，方圆百里立即轰动。
云鹤宗是越国五大门派之一，富甲一方，地位然，即使是对于越国国君，那也是只朝不拜，听调不听宣。一旦入了云鹤宗，哪怕是最低级的外室弟子，也会使门楣生辉，光宗耀祖，如果有幸成为一名内室弟子，即使家中只有一间破茅屋，那也会立即成为附近的名门望族。所以无论是富庶人家，还是贫民百姓，都挖空心思想把子弟送进云鹤宗，既给孩子一个好前程，也能使家族得到振兴。
无奈云鹤宗每年只收二十个人，且标准十分严苛，又从不徇私情、开后门，所以绝大部分人只能望山兴叹，徒有羡慕之情。现在突然增加了二十个名额，怎能不教大人们的心思蠢蠢欲动？于是立即把家里最优秀的孩子打了来。如果不是云鹤宗明令规定，应募之人必须只身前来，不能有家人相送，只怕一家老小都要陪同着来。
一位身体略胖的中年道士，穿着一件灰色道袍，手持一把拂尘，坐在一张桌子后面的椅子上，逐个面试应募者。他的身后一左一右各立着一位身穿黑色道袍的少年道士。
“你叫什么名字？”中年道士问。
“张狗娃。”
“名字太土，没道缘，下一个。”
“你叫什么名字？”中年道士问。
“赵铁柱。”
“太木讷，没慧根，下一个。”
“你叫什么名字？”中年道士问。
“何名山。”
“嗯，不错，山不在高，有仙则名。你通过了。”中年道士说。
这个叫何名山的少年兴奋地冲出人群，旁若无人地大吼大叫，尽情地释放心中激动。中年道士瞟了他一眼，又扭回头来，继续面无表情地说：“下一个。”
不到小半天的功夫，已经有十二名少男少女入选。入选的人当然是激动难耐，欢呼雀跃，被淘汰的人却一脸沮丧，表情茫然，这次的筛选标准与他们先前听说的完全不一样，所作的功课也根本用不上。中年道士压根儿就不考究什么学识技艺，似乎只要听一下名字，看一下相貌，就能决定了一个人是否入选，这叫他们如何心服口服，然而若让他们抗议质疑，却又是万万不敢，即使攀不上云鹤宗的高枝儿，那也万万不能得罪。
“你叫什么名字？”中年道人斜靠在椅子上，眯着眼睛，懒洋洋地问。
“李长歌。”
“那个李？”
“木子李。”
中年道人突然睁开眼睛，仔细打量了一番面前的少年，然后鄙夷地说：“你也姓李？”
“是的。”少年恭恭敬敬地说。
“天下姓李之人，十之八九都是假冒，我看你也不例外。”中年道人不屑地说。
“那还有十之一二是真的。”少年不卑不亢地说。
“哼！”中年道人嗤笑道，“我说十之八九，都是往小里说了，一百个姓李的人里能有三四个真的，就已经算是不错了，而且这些人还大都集中在中原荥阳一带，江南怎么可能会有姓李的人。别以为我不知道，这普天之下想冒充李姓的人太多了，你以为把名字改成李，就成了诗仙太白的后人？谁不知道他传到第三代就绝嗣了。李贺少年早夭，李煜死于千机之毒，都没有留下后人，现在中原李氏都奉荥阳李商隐一脉为正宗，你们这些个冒充李姓的人，有谁敢去荥阳验一下血脉啊？”
少年还想声辩，中年道人却抢在前面继续说：“想入我云鹤宗，品性第一，诚信为先，我看你骨骼清奇，颇有道缘，怎奈信口雌黄，品行不端，这样的人我们是万万收不得，下一个。”
少年低头不吭声，不过双拳紧握，双唇紧抿，小脸涨得通红，似有不服气之色。
“怎么？还不走？”中年道士不耐烦地说。
少年突然从怀中掏出一把青铜短剑，放在中年道士面前的桌子上。剑身绿锈斑斑，刃口开豁，剑尖断了一小截，剑柄油漆剥落，露出被汗水浸得紫黑的原木，看上去颇有些年代。剑身底段刻着一个草书“李”字，一笔写就，一气呵成，恣意汪洋，洒脱不羁，仿佛一条随时都会破剑而出的蛟龙。
中年道士把青铜短剑接过来，反复端详了几遍，点头说：“不错，是个好东西，年代也很久远。就算你不是真的姓李，那也是你祖先改的姓，与你无关，我就不再计较你的欺瞒之罪了，也算你一个吧，早点弄完早点收工。”
少年脸上却未露出明显的喜色，而是向中年道士深深鞠了一躬，接过青铜短剑，收入怀中，默默走到入选的十二名少年当中。细心的人现他眼睛中噙着泪花，还以为是喜极而泣，却不知他正在喃喃低声自语：“荥阳李家，你们为了寻找《谪仙遗卷》的下落，不惜万里追杀，害我家破人亡，这笔血债我一定要让你们用血来偿还。”
(本章完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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