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2章 松手
把沉沉睡去的李时青送回兰林苑之后，方灵甫马不停蹄地驱车前往海滨区的天籁影院。
值得一提的是，白桥夜还在公司加班没有回家，因此倒也不知道方灵甫准备去跟卫长歌约会的事，总算免去一番口舌。
三百多码的车速近于子弹射速的三分之一，跑车犹如狂风般飞驰在公路上，警车跟在后边，很快便被甩开。
超过一辆又一辆车，做出许多惊险刺激的漂移，终于在七点四十三分到达天籁影院。
嗞啦！
保时捷911一个炫酷摆身，稳稳地冲进门口的停车位。
方灵甫跳下车，扫视一圈，很快便在拥挤来往的男男女女之中，找到了孤零零的卫长歌。
卫长歌没有穿漂亮衣服，也没有扎双马尾，就那么遗世独立般站着。
她依旧是一袭纯白工作服，双手插兜，青丝盘起，面容严厉，身姿瘦弱挺拔。
无论对这个女人是不是有心怀叵测的企图，或者是想利用她潜入清水研究所，抑或是直接诱骗她交出研究成果——
但这一刻，当方灵甫望见卫长歌安静孤独地隐匿在人群之中的时候，心头顿时一片柔软和愧疚。
“对不起，我陪妹妹去医院做血液透析，来晚了。”
方灵甫走到她面前，认真道歉。
卫长歌说道：“赶得及吗？”
方灵甫望了眼影院门前的大时钟，点点头：“赶得及，还有十几分钟。”
“那进去吧。”卫长歌转身走进影院。
“等等。”方灵甫喊了一声。
卫长歌扭头看着他，微微蹙眉，眼神里有些疑惑。
“你不生气吗？”方灵甫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，拦在她面前，诚恳道：“我真不是故意迟到的。”
“生气，我不喜欢不守时的人。”卫长歌很坦诚地说着，脸上还是面无表情，“但我打不过你，我也不喜欢动手，更不会骂人。”
方灵甫叹了口气，无奈道：“那我要怎么样，你才会原谅我？”
卫长歌摇摇头：“我不知道。”
方灵甫挠了挠头皮，举手投降：“算我欠你一回，以后有什么事随时吩咐我。”
天知道世界上有多少人想被这家伙欠一次人情债，可没人能想象得到，方灵甫会因为仅仅一次‘约会’迟到，就允诺出这样的话。
“嗯，走吧。”卫长歌淡淡回应，又准备踏进影院。
“别急呀你。”方灵甫扯住她的手臂，指了指周围一对又一对的亲密情侣，“来看电影是要这样的，不然的话会很奇怪，来，挽着我。”
卫长歌像看傻子般看着他，一言不发。
方灵甫尴尬地咳了一声，顾左右而言他：“看电影，电影好看！”
机器取票，买零食饮料，检票，进放映厅，一系列标准流程完毕，整好八点。
在旁人看来，这是一对正在冷战中的情侣。
他们不吃一口零食，不喝一口饮料，全神贯注地看着电影，甚至没有发生过哪怕一次交谈。
除了中间方灵甫想趁着剧情惊悚的高潮点，好好占卫长歌便宜，可惜被石女一个漠然的眼神给吓退了。
《基因秘密》的剧情称得上精彩，值得惊叹的是编剧与导演天马行空的想象力。
由查斯特·贝宁顿扮演的男主角演技入木三分，惟妙惟肖。
故事的最后，主角身体从内部瓦解，变成了一只豺狼，画面定格在豺狼张开血盆大口的一幕。
“看不太懂诶！”
“不知道讲的什么！”
“不过画面倒是挺震撼的！”
“走啦！回家了！”
观众们议论几句，纷纷起身离开放映厅。
方灵甫牵着卫长歌的手跟在后头，问道：“怎么样？好看吗？”
卫长歌淡淡道：“胡编乱造，浪费时间。”
方灵甫呼吸一噎，讪讪道：“我觉得还可以，编剧设定为人体内的基因都有着变异的可能，而且这种变异是物种变异，你不觉得挺有意思的吗？”
卫长歌摇头说：“即便基因变异，人类也不会变成一只豺狼，甚至连理智都丧失。”
“诶，你别这么较真，这不是电影吗，为了效果而已。”方灵甫无奈说着。
离开影院，商业街灯火霓虹。
方灵甫兴致勃勃道：“这会儿还早，才九点出头，到处走走呗？”
卫长歌漠然颔首：“嗯，你可以先把手松开？”
方灵甫不敢惹她生气，赶紧松开手，笑道：“前边中央公园好像挺热闹，去那边看看，走。”
卫长歌双手插兜跟在这家伙后头，似乎也有些兴趣，左看看右看看的。
中央公园内有很多清闲走动的行人，他们散步在草地上，闲坐于树旁，抑或是倚着石梁欣赏清澈流淌的河水。
春榆树青翠嫩绿，环境简洁，微风轻拂，河里倒映着月牙，满天繁星盈盈闪烁。
在这种浪漫的熏陶下，卫长歌甚至隐隐感觉方灵甫浑身散发的血腥味都轻淡了一些。
似乎远远传来一阵颇有韵律的合唱声，其中夹杂着小提琴绵转拉动的琴弦声，卫长歌耳朵动了动，出声问：“方先生，你有没有听到音乐？”
“有！”方灵甫拉起她的手，朝着声源处小跑，说道：“我听得很清楚，这是加兰大艺术家莱昂纳德·科恩的作品《哈利路亚》。”
“跑慢一点。”卫长歌有些气喘地说。
方灵甫放缓脚步，扭头看着她由于跑动而浮现红晕的严厉脸庞，边走边笑：“卫小姐，你现在的样子比较有烟火气。”
卫长歌摸了摸脸颊，面无表情地问：“平常呢？”
方灵甫不假思索道：“平常就像是一块石头，又臭又硬。”
卫长歌满意地点点头：“这才是一个科研人员应有的职业态度。”
“……”
方灵甫一头黑线。
走近一些之后才发现，原来前边是一个儿童合唱团在进行户外表演。
八到十岁不等的孩子们仿佛精灵般有序站立，领唱的是一个小女孩，旁边一个成熟温雅的男老师拉着小提琴作旋律伴奏。
观看的人数不少，其中当然也有孩子们的家长父母。
方灵甫与卫长歌站在观众们中间，静静地看着这些天真无邪的孩子们摇头晃脑地唱歌。
经过询问，了解到领头的小女孩患有严重的自闭症，这是一场由那位男老师组织的心理治疗演出。
自闭症小姑娘站在前头，穿着一袭洁白长裙，长发披散，面容精致。
由于观众较多，她稚嫩的嗓音里有些颤抖，纯洁的目光直直望着漫天星辰，像是在凝望着上帝。
“我听说有这么一个男孩……”
“他来到世间是为了带给我们快乐……”
“我只想为你唱这首歌……”
“一对夫妻来到伯利恒……”
“临近产子，他们在找寻旅馆……”
“那个男孩总有一天会长成，为你我牺牲自己的男人……”
经过改编的《哈利路亚》歌词一句又一句随着婉约的提琴声响起，自闭症小姑娘望着夜空领唱着，柔弱无助的嗓音里仿佛有无垠星空。
方灵甫不知道该如何去表达自己这一刻的心情，但他满身的戾气在这一刻确实得到了洗礼。
他不自觉地想起了很多很多的事情，想起了差点死在南太平洋的小岛上，想起了那段浴血重生的地狱岁月——
“卫小姐，我可以抱抱你吗？”
方灵甫侧头问。
听着那青涩的歌声，卫长歌的眼神渐渐迷离，突然遭此一问，顿时有些漠然地看向他。
方灵甫张开双臂，将她揽入怀中。
下一秒，一把64式手枪抵在他的腹部上。
“松手。”
卫长歌淡淡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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